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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5.25  中國時報
你不能不知道的台灣──觀連宋訪大陸有感
龍應台


   
編者按:著名作家龍應台頃應北京中國青年報之邀,撰寫「你不能不知道的台灣──
觀連宋訪大陸有感」一文。龍氏以其濃烈而極富感情的筆調,縱論當前兩岸的異同,從歷
史的滄桑到現實生活的體驗,都有極為細膩的描述。文中並對台灣如何從單一價值的威權
體系,走到今天的多元繽紛,做了深刻的剖析。對大陸的讀者而言,這應是繼連宋訪中行
兩次公開演講之後,再一次的「台灣經驗震撼」。 鑑於本文的歷史意義,本報特徵得作
者同意,與北京中國青年報同步,在今天完整刊出。

    ◎「紅燈記」在台北


    二○○一年大陸的報紙出現這樣一則新聞:

    去瞧瞧《紅燈記》裡的共產黨如何比鋼鐵還要硬!

   
幾經波折,不具國共鬥爭意識形態的文革樣板戲《紅燈記》,終於跨越台海,二月八
日在國父紀念館舞台點燃紅燈。這齣稱為「樣板中的樣板」的現代京劇,有讓台灣戲迷仔
細體會樣板神髓的機會。文革樣板戲《紅燈記》來台演出過程,不但通關審議一波三折,
連劇本到底要不要稍作更改,也是考慮再三。中國京劇院原來已決定更改劇中出現「中國
共產黨」的文字,當演員任都已經練好了新台詞時,院長吳江,又在演出前一天表示,基
於多數台灣劇場界人士的建議,還是決定一字不改,原汁原味的呈現樣板戲《紅燈記》的
精髓。

    在這樣的報導後面隱藏著什麼樣的現實?

   
台灣的政治愈來愈開放,但是開放到連宣傳共產黨「偉大」的革命樣板戲都進來了,
還真是令人驚詫;這是兩岸關係史上一個不得了的里程碑,不能不去親看一眼。

   
看戲之前,剛好遇見教育部長曾志朗。所有大陸團體來台演出,都得經過教育部長的
批准。曾志朗聽說我當晚要去看「紅燈記」,很高興地說,「好看啊。不過他們對台灣不
太瞭解,為了『體貼』我們,把台詞都改了,『共產黨』改成『革命黨』三個字,說是不
要『刺激』我們;我就批示,根本不需要,共產黨就共產黨嘛。什麼時代了。」

   
當天晚上,我邀了三個八十歲的長輩一起去看戲:在大陸當過國民黨憲兵連長的父親
,浙江淳安縣綢緞莊出身的母親,還有方伯伯,他在十七歲那年跟著蔣介石從奉化溪口走
出來,千山萬水相隨,做了一輩子「老總統」的貼身侍衛。

    文革樣板戲 意外引起共鳴掌聲

   
國父紀念館有三千個座位,不是特別有號召力的表演,一般不敢訂這個場地,因為不
容易坐滿。去之前,我還想,是不是經紀人不懂台灣政治現狀?那是「去中國化」在台灣
的政治角力中甚囂塵上的時候。身為台北市文化決策者的我,如果致詞時引用了司馬遷或
韓非子,會被批為「統派」,意思是對台灣「不忠誠」。為國學大師錢穆和林語堂修葺故
居時,我被怒罵質問,「錢林兩人都是中國人,不是台灣人,不可以用台灣人的錢去修中
國人的房子!」在這樣的氣氛裡,來這樣一齣樣板戲?會有幾個人來看?

   
紅色的地毯,被水晶燈照亮了。人們紛紛入場。時間一到,所有的門被關上。我回頭
看,三千個位子,全部坐滿,一個空位都沒有。這是首演。

    燈暗下,革命樣板戲「紅燈記」在台北正式演出。

   
沒有手機響,也沒人交頭接耳。台北人很文明、很安靜地看京劇演員如何在鋼琴的伴
奏下旋身甩袖,如何用眼睛的黑白分明表現英雄氣概和兒女情長,如何用唱腔歌頌共產黨
的偉大和個人的犧牲。

   
我偷偷用眼角看身邊三個老人家,覺得很奇怪:父親特別入戲,悲慘時老淚縱橫,不
斷用手帕擦眼角;日本壞蛋鳩山被襲時,他忘情地拍手歡呼。方伯伯一臉凝重,神情黯然
。母親,不鼓掌,不喝采,環抱雙手在胸前,一臉怒容,從頭到尾,一言不發。

   
演出結束,掌聲響起,很長的掌聲,很溫暖,很禮貌,然後人群安靜地紛紛散去。我
們坐在第一排,看著人群從面前流過,七嘴八舌地評戲。一個頭特別大的老人家大聲說,
「告訴你,李登輝就是鳩山!」旁邊的人哄然大笑。大頭老人家看起來如此面熟,有人在
一旁耳語:「他就是專門演毛澤東的名演員。」我趕快看他,果然,多年來在電視上演「
萬惡的共匪」,就是他,覺得面熟,原來長得像毛主席!一群年輕人走過,談論著「舞美
設計」和「京劇動作」如何如何,就像看完法國的「茶花女」或是英國的「李爾王」一樣
。父親好像得到了戲劇的昇華,很高興地說,「日本鬼子太壞了!這個戲演得好!」日本
才是敵人,這戲裡的英雄好漢是共產黨,他渾然不覺得有任何不妥。

   
母親在一旁坐著,本來就冷淡,一聽父親的熱烈「劇評」,真的生氣了,衝著他說,
「我不知道台灣政府是幹什麼的,讓這種戲也來演是什麼意思。他歌頌的是共產黨你曉不
曉得?共產黨殺了我們多少家人你曉不曉得?我是不會忘記的,我哥哥是被他們三反五反
活埋的!」

    然後她帶點埋怨地瞅著我,「不曉得你帶我來看的是這種戲?」

   
方伯伯看起來心事重重,在我的堅持之下,才慢慢地說,「前塵往事,盡湧心頭啊…
…一九七五年,老總統遺體的瞻仰儀式就在這個大廳舉行的,二十六年來,我第一次再踏
進這個大廳,卻是看這『紅燈記』……他的遺體,就放在台上,李玉和唱『為革命同獻出
忠心赤膽,天下事難不倒共產黨員』的地方……」他說不下去了。

    ◎小溪潺潺,得來不易

   
「紅燈記」演出的同時,也是我正接待高行健來台北訪問的時候。剛剛得了諾貝爾獎
,在國際的追逐戰中,他重然諾地首先來了台北,因為我在他得獎的半年前就邀請了他來
台北作駐市作家。

   
第一個華人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的到來,我擔心兩種反應:一種是,用民族主義的激情
來擁抱他,愛他是「中國人」;第二種是,用政治的意識形態來排斥他,罵他是「中國人
」。在這兩種反應中,文學本身的價值都會被淹沒不見。

   
其後所發生的,出乎我的預料:人們歡迎他,為他覺得榮耀,但是從北到南的講座中
,從「獨派」到「統派」的媒體裡,很少出現民族主義的激越語言,也很少劍拔弩張的政
治解讀。人們只是歡喜地聆聽他的演講,熱烈地討論他的作品,同時,因為他所有的作品
都在台灣首發,引以為榮。

   
看「紅燈記」的平靜,接待高行健的自然,發生在同時,使我深深覺察到台灣的質變


    不,我們並不一直都是這樣的。

   
我們經過五六十年代的肅殺。倉皇渡海的國民黨是一個對自己完全失去信心的統治者
,對自己沒有信心的統治者往往只能以強權治國。風吹草動,「匪諜」無所不在,左派的
信仰者固然被整肅,不是信仰者也在杯弓蛇影中被誣陷、被監禁、被槍斃、被剝奪公民人
權。「戒嚴」令在一九五零年頒佈,當初決定跟著國民黨撤退到海島的許多知識菁英,作
夢也沒料到,他們會在「戒嚴」令下生活三十七年之久。在日本統治下期待回歸祖國的台
灣人,作夢也沒想到,從殖民解脫之後得到的並不是自由和尊嚴,而是另一種形式的高壓
統治。

    相信絕對化 只信統治者價值觀

   
好幾代人,就在一種統治者所精密編織的價值結構裡成長。相信「黨」的正確,因此
我們不習慣政治見解的分歧。相信國家的崇高,因此我們不允許任何人對「國家」這個概
念有不同的認知。相信民族的神聖,因此我們不原諒任何對民族的不敬。相信道德的純粹
和理想的必要,因此我們不容忍任何道德的混沌以及理想的墮落。而共產黨,就是這一切
我們所相信的東西的反面;它是「邪惡」的、「恐怖」的、「腐敗」的、「欺騙」的、「
罪不可赦」的。

   
我們所有的敘述都是大敘述:長城偉大,黃河壯麗,國家崇高,民族神聖,領袖英明
,知識份子要以蒼生禍福為念,匹夫要為國家興亡負責,個人要為團體犧牲奮鬥,現在要
為未來委曲求全。

   
大敘述的真實涵意其實是,把我們所有的相信「絕對」化,而價值觀一旦「絕對」化
,便不允許分歧和偏離。任何分歧和偏離,不僅只被我們認為是不正確的,而且是不道德
的。不正確還可以被原諒、被憐憫、被改正,但是對於不道德,我們是憤怒的,義憤填膺
的,可以排斥、唾棄,甚至贊成國家以暴力處置,還覺得自己純潔正義或悲壯。

   
「野火集」在今年要出二十週年紀念版,因此有重讀的機會。物換星移,展讀舊卷,
赫然發現,「野火」裡沒有一個字一個句,不是在為「個人」吶喊:

   
法制、國家、社會、學校、家庭、榮譽、傳統──每一個堂皇的名字後面都是一個極
其龐大而權威性極強的規範與制度,嚴肅地要求個人去接受、遵循。

   
可是,法制、社會、榮譽、傳統──之所以存在,難道不是為了那個微不足道但是會
流血、會哭泣、會跌倒的「人」嗎?

   
同時,沒有一個字一個句不是在把責任,從國家和集體的肩膀上卸下來,放在「個人
」的肩膀上:

   
不要以為你是大學教授,所以做研究比較重要;不要以為你是殺豬的,所以沒有人會
聽你的話;也不要以為你是個學生,不夠資格管社會的事。你今天不生氣,不站出來說話
,明天你──還有我、還有你我的下一代,就要成為沈默的犧牲者、受害人。

   
同時,沒有一個字一個句不是在偉人銅像林立的國度裡,試圖推翻「大敘述」,建立
「小敘述」:

   
如果有了一筆錢,學校會先考慮在校門口鑄個偉人銅像,不會為孩子造廁所。究竟是
見不得人的廁所重要呢?還是光潔體面的銅像重要?你告訴我。

   
「野火」書出,一九八五年的台灣為之燃燒,二十一天之內經過二十四次印刷。我像
一個不小心打開閘門的人,目睹一股巨流傾瀉直下,衝出高築的大壩,奔向遼闊原野。滾
滾洪水一旦離開大壩的圍堵,奔向遼闊,首先分岔出萬千支流,然後喧囂奔騰變成小溪潺
潺,或者靜水流深。

   
「野火」之後,很多人反抗過努力過,游擊隊似的「黨外」演變成正式的反對黨,而
反對黨又驚天動地地蛻變為執政黨;「野火」之前,更多人反抗過努力過,從日據時代抵
制殖民的賴和、楊逵,到後來拒絕屈服強權的的雷震、殷海光、柏楊、李敖、陳映真。是
在二十年後的今天,對台灣人的反抗和努力我有了新的體會:就為了打破價值的絕對化,
就為了把大敘述打碎,讓小敘述出現,看起來這麼「小」的目標,我們花了好幾代人的光
陰。

   
是因為不再相信價值的絕對,是因為無數各自分歧的小敘述取代了統一口徑的大敘述
,台灣人平和了,他可以自然地接待高行健而不誇張過度,可以平靜地欣賞「紅燈記」的
舞美、唱腔、身段而不激烈。可是他其實並沒有忘記過去的日子。

   
如果你問我這一個台灣人,我們用六十年的時間學到了什麼,我會說,我們學到:萬
千支流,小溪潺潺,得來不易。


◎敘述的多版本那天晚上,有三千人去看「紅燈記」,也有很多人基於政治的立場,是
不願去、不屑去的。去看了戲的人,有的只在乎戲劇的純粹美學表現,有的人,譬如我父
親,被民族情感感動得涕泗滂沱。有的人,譬如我母親,國共內戰所撕開的傷口在六十年
後都還淌著血。有的人,譬如方伯伯,心裡烙著忠奸分明的意識,根本無法接受政治的翻
天覆地、時代的黑白顛倒。

   
每一個人有自己版本的小敘述,和其他人不同,但是每個人都知道一個遊戲規則:他
必須容忍別人的敘述,如果他希望自己的敘述被容忍。


    教育部長,在公文上請演員保留原有的戲劇台詞,然後簽了字。

   
連戰訪問大陸,人們在桃園機場打了一架。之所以會鬧出流血衝突,一方面固然是民
意代表無所不用其極地尋找方式出名──政客們早就學到,製造衝突往往是出名的捷徑。
另一方面,台灣人分歧的小敘述在這種關鍵時刻被突顯出來:民主的時間還很短,很多傷
口和痛楚,還沒有癒合;很多糾纏的道理,彼此還說不清楚。

   
對於有些人,歷史的切身認知是,日本人對台灣的統治比國民黨的統治還要文明些。
日本總督再怎麼霸道,畢竟還受母體社會日本的法治所規範,而當時的日本是一個已經經
過明治維新洗禮的現代化國家,潰散到台灣的國民黨卻正處在一個歷史的低谷──從戊戌
變法、辛亥革命、軍閥割據、五四學潮、抗日戰爭、國共內戰,中國人連坐下來綁緊自己
草鞋的機會都還沒有。被日本人統治了五十年的台灣人所第一眼看到的「祖國人」,是一
個頗為不堪的形象。由於歷史的隔閡又對「祖國人」的不堪沒有什麼歷史的理解,沒有理
解,就沒有同情或包容。

   
緊接而來的高壓統治,更令所有對「祖國」的期待破滅;一九四七年的二二八流血事
件,有些人解釋為單純的「官逼民反」,處處發生,這些台灣人,從自己的幻滅和痛苦經
驗出發,卻寧可認為,這是「中國人」對「台灣人」的壓迫。把國民黨的問題解釋為「中
國人」的問題,再將中國人和共產黨對等起來,很容易得出一個結論:中國人代表不文明
,前現代,野蠻。

   
對於中國、日本,島內民眾各有所好,有一些人,日本人的侵略造成千萬中國人的家
破人亡,是刻骨銘心的集體國族記憶,仇深似海。中國再怎麼落後都是自己的國家。國共
兩黨再怎麼敵對,都不能和中日間未解的宿仇相比。

   
有一些人,深愛中華傳統和文化,寫書法,讀詩詞,研究老莊哲學,但是拒絕與中國
這個國家組織認同。

   
另一些人,討厭中國這個國家組織,因此也想將中華文化一併摒除,拒絕說北京話,
拒絕到大陸旅遊。

   
有一些人,懷抱極強的民族認同,盼望中國強大,至於用什麼方式強大,以什麼代價
來獲得強大,都不在乎。在「大中國」的想像裡,台灣只是一個歷史的小小註腳。

   
另一些人,根本不把民族或國家看做一個有任何意義的單位。所有關於國家或民族的
說詞,都是統治者拿來愚民的神話。他唯一在乎的是,哪一種國家組織──殖民也好,託
管也好,佔領也好,黑人白人日本人,只要可以給他最大的個人自由和公民權利,都是他
可以接受的國家管治者,反之就不是。

   
一道長長的光譜,從「深綠」變「淺綠」,從「淺綠」逐漸轉「淺藍」,再化為「深
藍」。「深綠」是那堅持台灣獨立大敘述的人,「深藍」是那擁抱中國統一大敘述的人,
在今天的台灣,都是少數;佔大多數的,卻是中間那一大段不能用顏色來定義,不信任任
何「絕對化」的價值觀的人。

   
這些台灣人,和世界上任和其他人一樣,渴望社會安定,經濟穩定,家庭幸福,個人
受法律保障。但是因為他曾經經驗過殖民和專制統治,所以他對於國家民族等等上綱上限
的崇高大敘述往往抱持一種懷疑和竊笑,卻極在乎言論和思想的自由,極在乎社會的公平
正義以及對弱勢的照顧,極在乎國家機器不侵犯他的隱私和人權。

    這樣的台灣人,每天的生活內涵是什麼?

    ◎民主不過是生活方式

   
首先,不管光譜上的哪一邊,台灣人從頭到尾就不曾覺得自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
部份。受過日本統治的台灣人固然被歷史歸位為日本國民,一九四九年渡海到台灣的則是
徹底的「民國人」,根深蒂固的自我認識是:中華民國代表正統中國,共產黨所建立的國
,是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歷史「意外」。要到一九九一年李登輝宣告「動員戡亂時
期」終止,台灣算是正式承認了大陸政權是控制大陸的「政治實體」,也就是說,第一次
試圖把中華人民共和國看做一個「平等」的存在。因為自覺是民國正統,所以台灣人從來
不覺得自己要「脫離」中國大陸這個政權,因為他們從來就不曾屬於、從來就不曾效忠過
那個政權。

   
以軍事「大國」姿態來看,「蕞爾小島」的台灣人這種認知或許是可被訕笑的,但是
若宣稱希望瞭解台灣人,那麼台灣人這種深層的歷史情感和心理結構,恐怕是任何瞭解的
基礎第一課吧。

   
台灣人已經習慣生活在一個民主體制裡。民主體制落實在茶米油鹽的生活中,是這個
意思:他的政府大樓,是開放的,門口沒有衛兵檢查他的證件。他進出政府大樓,猶如進
出一個購物商場。他去辦一個手續,申請一個文件,蓋幾個章,一路上通行無阻。拿了號
碼就等,不會有人插隊。輪到他時,公務員不會給他臉色看或刁難他。辦好了事情,他還
可以在政府大樓裡逛一下書店,喝一杯咖啡。咖啡和點心由智障的青年端來,政府規定每
一個機關要聘足某一個比例的身心殘障者。坐在中庭喝咖啡時,可能剛好看見市長走過,
他可以奔過去,當場要一個簽名。

    民主體制 落實在茶米油鹽生活

   
如果他在市政府辦事等得太久,或者公務員態度不好,四年後,他可能會把選票投給
另一個市長候選人。

   
他要出國遊玩或進修,是一件極其簡單的事,不需要經過政府或機關單位的層層批准
,他要出版一本書,沒有人要做事先的審查,寫作完成後直接進印刷廠,一個月就可以上
市。他要找某些資訊,網路和書店,圖書館和各級檔案室,隨他去找。圖書館裡的書籍和
資料,不需要經過任何特殊關係,都可以借用。政府的每一個單位的年度預算,公開在網
上,讓他查詢。預算中,大至百億元的工程,小至電腦的台數,都一覽無遺。如果他堅持
,他可以找到民意代表,請民意代表調查某一個機關某一筆錢每一毛錢的流動去向。如果
發現錢的使用和預算所列不符合,官員會被處分。

   
他習慣看到官員在離職後三個月內搬離官邸或宿舍,撤去所有的秘書和汽車,取消所
有的福利和特支。他習慣看到官員為政策錯誤而被彈劾或鞠躬下台。他習慣讀到報紙言論
版對政府的抨擊、對領導人的詰問,對違法事件的揭露和追蹤。他習慣表達對政治人物的
取笑和鄙視。如果他是個大學教師,他習慣於校長和系主任都是教授們選舉產生,而不是
和「上級長官」有什麼特別關係;有特別關係的反而可能落選。他習慣於開會,所有的決
策都透過教授會議討論和辯論而做出。有時候,他甚至厭煩這民主的實踐,因為參與公共
事務佔據太多的時間。

    台灣習慣 情況再壞用選票扭轉

   
他不怕警察,因為有法律保障了他的權利。他敢買房子,因為私有財產受憲法規範。
他需要病床,可以不經過賄賂。他發言批評,可以不擔心被整肅。他的兒女參加考試,落
榜了他不怨天尤人,因為他不必懷疑考試的舞弊或不公。捐血或捐錢,他可以捐或不捐,
沒有人給他配額規定。

   
他按時繳稅,稅金被拿去救濟貧童或孤苦老人,他不反對。他習慣生活在一個財富分
配相對平均的社會裡;走在街上看不見赤貧的乞丐,也很少看見頂級奢華的轎車。他習慣
有很多很多的民間慈善組織,在災難發生的時候,大批義工出動,大批物資聚集,在政府
到來之前,已經在苦痛的現場工作。

   
當然,我絕對可以舉出一籮筐的例子來證明台灣人「進化」的不完全:他的政客如何
操弄民粹,他的政治領袖如何欺騙選民,他的政府官員如何顢頇傲慢,他的民意代表如何
粗劣不堪,他的貧富差距如何正在加大中……台灣人本來就還在現代化的半路上,走得跌
跌撞撞。但是這條路的地基結構是清清楚楚的:台灣人已經習慣,情況再壞,總有下一輪
的選舉;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而選票在他手裡。

   
海峽兩岸,哪裡是統一和獨立的對決?哪裡是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的相衝?哪裡是民
族主義和分離主義的矛盾?對大部分的台灣人而言,其實是一個生活方式的選擇,極其具
體,實實在在,一點不抽象。那麼,如果生活方式的選擇才是問題的關鍵核心所在,你跟
他談「血濃於水」、「民族大義」、「國家大業」等等大敘述,是不是完全離了題?

    ◎不僅只是經濟而已

   
這個時候,再回頭去讀連戰和宋楚瑜在北京的演講,兩篇文章的深意就如清水中的白
石,異常分明。

   
連戰是什麼?他是芝加哥大學政治學博士,是「西洋政治思想史」、「國際法」和「
政治學」的教授。宋楚瑜是什麼?他有「國際關係」和「圖書資訊」的兩個碩士學位,又
是喬治城大學政治學博士。兩個人都有國學的基礎,又熟悉西方的政治理論和民主實踐,
但是在台灣一貫重視教育的環境裡,這樣的學識菁英不計其數,他們不算特出。而在台灣
翻天覆地、競爭激烈的民主實驗裡,連戰被視為厚道有餘,能力不足,幾近「昏庸」的角
色,宋楚瑜則每下愈況,被描述為極為負面的弄權「大內高手」。

   
政治,在民主的機器中,已經是一個無比複雜的計算操作。政治人物的形象包裝,利
益結盟的輸贏估算,選民的結構分析,新聞議題的引爆和「消毒」,消息透露與否以及透
露的時機推敲,效果的評估以及損害的控制……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每一個眼光,每
一個出現或不出現,每一個「遺憾」或「抗議」,都經過沙盤推演。台灣的民主政治,在
華人世界裡,可以說已經玩得「爐火純青」。或者說,玩得過頭,技術操作喧賓奪主,深
刻的內涵反而被顛覆,使得「大說謊家」容易粉墨上台而理想家出不了頭。

   
這兩個在台灣玩「輸」了的政治人物,放在大陸的政治環境中,品質反而折射出現。
兩個人都引經據典而不費力,都學通中西而不勉強。面對鏡頭,都知道如何運用自己的語
言,如何傳遞一種誠懇的眼神和態度。同時,兩篇演講都是細緻深思的作品,懂台灣政壇
險惡的人,更能體會這兩篇文章之不易。

   
連戰在北大,就從自由主義談起。他談蔡元培「循思想自由的原則,取兼容並包之意
」;他談台灣大學「爭自由、為民主、保國家」的校風;他指涉杜威的實用主義,「以漸
進、逐步的、改良的方式,來面對所有的社會的、國家的問題」;他提出三民主義和社會
主義的分岔,又問,「我們要選擇的到底是哪一條路?」他介紹了台灣的經濟發展,可是
不忘記說,台灣的成就來自於經濟發展之後開展出來的「政治民主化的工作」。在祝福大
陸的經濟成果同時,他緊接著讚美大陸基層的民主選舉制度,甚至於具體地提到中國「憲
法」裡頭對於財產作為基本人權的事實。更明確地,他指出,「整個的政治改革……在大
陸還有相當的空間來發展。」

    連宋演講 在對的時地 說對的話

   
宋楚瑜的演講策略,在提出兩件事:一是釐清「台灣意識」不等於台獨,一是,台灣
最重要的成就不在於「富」,而在於「均富」。「蔣經國先生在執政台灣十六年當中,台
灣每一個國民所得從四八二美金成長到五八二九美金,成長了十一倍。但最高所得的家庭
五分之一和最低的五分之一,當中的差距一直維持在四-五倍以下的水準。」

   
連戰會不知道大陸官方對自由主義的態度嗎?他會不清楚目前極其嚴重的拆遷和土地
剝削問題嗎?宋楚瑜會不知道在「和平崛起」的後面所隱藏的巨大的貧富不均?顯然都明
白,而且,都說出來了。這需要勇氣,需要智慧,也需要承擔。

   
如果兩人的大陸言行一不小心得罪了北京掌權者,所有的苦心都白費了。可是,如果
只是一味地討好北京,不單會招來民進黨的趁機撻伐,也會帶來歷史的審判。連戰選擇談
自由主義,宋楚瑜選擇談均富,自由民主和均富,恰恰是台灣人最在乎、最重要、最要保
護、最不能動搖不能放棄的兩個核心價值。對於生活在大陸的有思想的人們而言,也恰恰
是他們最願意為之奮鬥、為之努力不懈的目標。

   
如果只談民族感情和國家富強這樣的「大敘述」而這兩個核心「小敘述」不在連宋的
演講稿中,我會覺得,這兩人愧對歷史。

    幸好,他們說了。在對的時刻,在對的地方。

    西元二○○五年/五月廿四日/香港

眉批:想當年我也覺得她的野火集很有種。.....這篇文章前面雖然還是很大中國主義不過還ok.....最後幾段捧連宋懶趴實在是捧得太明顯了.....失敗中的失敗阿~=___=。

看看別人怎麼講....
作者: merlin (斯培西阿的嘆息) 看板: a-bian
標題: Re: [轉錄]龍應台-你不能不知道的台灣-觀連宋訪大 …
時間: Fri May 27 13:10:08 2005


我不知道我這篇文章可不可以用你不能不知道的龍應台來形容。

幾次以來,我一直想說的,台灣的知識份子是屬於那種淺碟型的
,這個意思就是說不管添多少東西,他只吃得到碟子裡頭的,他
也只要碟子裡頭的,他從不想看看碟子外頭有什麼東西。

回過頭來看這篇文章,他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口口聲聲說台灣
已經走大敘述走出來了,真的嗎?字裡行間充滿了意識型態而不
自覺,自以為是中立的知識份子,這就是台灣目前知識份子最大
的問題。

姑且不論什麼動人熱淚,大陸那時拿來鼓舞共產黨士氣,在懲越
這種侵略戰爭演給自己士兵看的戲拿來台灣是啥意義。

作者請了高行健來台灣,卻對高行健一點都不瞭解,什麼:『一
種是,用民族主義的激情來擁抱他,愛他是「中國人」;第二種
是,用政治的意識形態來排斥他,罵他是「中國人」。』已經把
龍應台的意識型態表露無遺。

對高行健有點兒概念的人,就知道他是逃離大陸,而且在多少次
公開表示大陸在沒有民主前絕不回去,連大陸都對高行健的得獎
都低調以應,以前高行健是搞民運的,後來認為政治跟他個性不
合,才去搞文學戲劇,他是堅決反對共產制度、反腐敗的,結果
龍應台把他跟歌頌毛澤東的『紅燈記』連在一起,以來台灣不會
被當作『中國人』排斥當作台灣進步的指標,會不會太簡略、太
魯莽、太不論因果了?

我們會排斥曹長青?是啊,上次曹長青被統派打的時候,怎麼沒
看龍大小姐出來講話。

還好意思說嘴是什麼駐城市作家?居然對人家的信念都不瞭解,
不瞭解就算了,還誤用到自己的文章裡,中國知識份子之顢頇,
無過於此。

像我,我就會說我是台獨派,這跟史恩康納來是蘇格蘭獨立派一
樣,雖然他會去拿個爵士,但還是會拿錢支助獨立運動,我們就
不會明明是這樣,卻講說我們是中立派,兩邊各打幾大板彷彿自
己很超然,但是講的話卻充滿意識型態。

再來,1985年寫野火,1988年就到德國,野火內容批評文化多於
政治,豈可與黨外尋求自由民主運動等同而語,前後文一寫無疑
是往自己臉上貼金,多少人在黑夜裡哭泣、被綠島管訓的時候,
野火還沒開始寫,等到黨外開始從事體制內外運動抗爭時,人已
經到德國去享福了,一直到1999年才回來,小孩子從德國帶回來
的時候上媒體訪問還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

當然人有選擇居住地的自由,不過這把黨外抗爭尋求自由民主的
功勞往自己身上攬,會不會太好笑了?

另外,民主不過是種生活方式的論述,既然認同台灣是多元齊放
的社會,憑什麼這麼武斷地說兩岸不過是生活方式的競爭?

這種講法,就是統一份子的一貫講法。

我們都是中國的一部份,等到對岸民主了,就可以如何如何云云


這是用中國為主的史觀在看世界,而不是從中心圓史觀來看,龍
應台忽略了南島住民、忽略了外籍新娘、忽略了台灣打從荷蘭人
來台灣開始從來沒有放棄過當家作主的吶喊與渴望,即便是在日
本人統治台灣的年代,台灣仕紳民眾要求台灣人參政作主的聲音
從來都沒有斷過,當然有的人在當時也寄望於祖國,有人寄望於
日本,有人期待民族自決,我們要的是可以作主、可以決定自己
的命運,要不要統一或獨立我們可以隨時做決定,要發展怎樣的
文化、政治、生活方式,要如何的自由我們可以自己做決定,我
們要的是這些。

難道一國兩制就是我們要的?文中看來龍應台倒是挺贊成一國兩
制的。

只要生活一樣就好了吧?

她還有德國可以回,可是我們只有這個家,我們無法忍受自己的
兒孫永遠處於制度會改變、無法做決定、甚至被侵略的危險。

所以我們要自主,要自己決定自己的將來。

文章裡頭的謬誤太多,後面拍連宋馬屁又裝清高的樣子又太噁心
,無法一一贅述,這只不過又是一篇中國知識份子搞出來的八股
之作,文末結尾如此,搞得好像讀起來前面的真情流露都是為了
後面的中國論述跟馬屁文章,無怪乎國文老師一直疾呼要提振文
學精神。

文末批評更是...

這篇文章難懂?他們又不需要拍連宋馬屁,需要懂什麼?討論什
麼?

這就跟以前作文一樣,從我家的大樹,每天經過坐在底下乘涼寫
起,到應該要好好孝順父母、努力上進,最後拿三民主義統一中
國當結尾。所有的文句,不過為了鋪陳最後的結論,大陸同胞討
論個鬼,反正你台灣就是神聖不可分割的一部份,你敢跑老子就
扁你,你找美國日本就是漢奸,你就是得跟老子一起同床共枕,
哪管你想幾點起床?

政治人物或許有他需要協調折衝的考量,但以一個知識份子就要
言人所不敢言,知識份子,最重要的就是風骨,現在都不知道到
哪兒去了。

作者: merlin (斯培西阿的嘆息) 看板: a-bian
標題: Re: [轉錄]龍應台-你不能不知道的台灣-觀連宋訪大 …
時間: Fri May 27 13:10:08 2005


我不知道我這篇文章可不可以用你不能不知道的龍應台來形容。

幾次以來,我一直想說的,台灣的知識份子是屬於那種淺碟型的
,這個意思就是說不管添多少東西,他只吃得到碟子裡頭的,他
也只要碟子裡頭的,他從不想看看碟子外頭有什麼東西。

回過頭來看這篇文章,他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口口聲聲說台灣
已經走大敘述走出來了,真的嗎?字裡行間充滿了意識型態而不
自覺,自以為是中立的知識份子,這就是台灣目前知識份子最大
的問題。

姑且不論什麼動人熱淚,大陸那時拿來鼓舞共產黨士氣,在懲越
這種侵略戰爭演給自己士兵看的戲拿來台灣是啥意義。

作者請了高行健來台灣,卻對高行健一點都不瞭解,什麼:『一
種是,用民族主義的激情來擁抱他,愛他是「中國人」;第二種
是,用政治的意識形態來排斥他,罵他是「中國人」。』已經把
龍應台的意識型態表露無遺。

對高行健有點兒概念的人,就知道他是逃離大陸,而且在多少次
公開表示大陸在沒有民主前絕不回去,連大陸都對高行健的得獎
都低調以應,以前高行健是搞民運的,後來認為政治跟他個性不
合,才去搞文學戲劇,他是堅決反對共產制度、反腐敗的,結果
龍應台把他跟歌頌毛澤東的『紅燈記』連在一起,以來台灣不會
被當作『中國人』排斥當作台灣進步的指標,會不會太簡略、太
魯莽、太不論因果了?

我們會排斥曹長青?是啊,上次曹長青被統派打的時候,怎麼沒
看龍大小姐出來講話。

還好意思說嘴是什麼駐城市作家?居然對人家的信念都不瞭解,
不瞭解就算了,還誤用到自己的文章裡,中國知識份子之顢頇,
無過於此。

像我,我就會說我是台獨派,這跟史恩康納來是蘇格蘭獨立派一
樣,雖然他會去拿個爵士,但還是會拿錢支助獨立運動,我們就
不會明明是這樣,卻講說我們是中立派,兩邊各打幾大板彷彿自
己很超然,但是講的話卻充滿意識型態。

再來,1985年寫野火,1988年就到德國,野火內容批評文化多於
政治,豈可與黨外尋求自由民主運動等同而語,前後文一寫無疑
是往自己臉上貼金,多少人在黑夜裡哭泣、被綠島管訓的時候,
野火還沒開始寫,等到黨外開始從事體制內外運動抗爭時,人已
經到德國去享福了,一直到1999年才回來,小孩子從德國帶回來
的時候上媒體訪問還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

當然人有選擇居住地的自由,不過這把黨外抗爭尋求自由民主的
功勞往自己身上攬,會不會太好笑了?

另外,民主不過是種生活方式的論述,既然認同台灣是多元齊放
的社會,憑什麼這麼武斷地說兩岸不過是生活方式的競爭?

這種講法,就是統一份子的一貫講法。

我們都是中國的一部份,等到對岸民主了,就可以如何如何云云


這是用中國為主的史觀在看世界,而不是從中心圓史觀來看,龍
應台忽略了南島住民、忽略了外籍新娘、忽略了台灣打從荷蘭人
來台灣開始從來沒有放棄過當家作主的吶喊與渴望,即便是在日
本人統治台灣的年代,台灣仕紳民眾要求台灣人參政作主的聲音
從來都沒有斷過,當然有的人在當時也寄望於祖國,有人寄望於
日本,有人期待民族自決,我們要的是可以作主、可以決定自己
的命運,要不要統一或獨立我們可以隨時做決定,要發展怎樣的
文化、政治、生活方式,要如何的自由我們可以自己做決定,我
們要的是這些。

難道一國兩制就是我們要的?文中看來龍應台倒是挺贊成一國兩
制的。

只要生活一樣就好了吧?

她還有德國可以回,可是我們只有這個家,我們無法忍受自己的
兒孫永遠處於制度會改變、無法做決定、甚至被侵略的危險。

所以我們要自主,要自己決定自己的將來。

文章裡頭的謬誤太多,後面拍連宋馬屁又裝清高的樣子又太噁心
,無法一一贅述,這只不過又是一篇中國知識份子搞出來的八股
之作,文末結尾如此,搞得好像讀起來前面的真情流露都是為了
後面的中國論述跟馬屁文章,無怪乎國文老師一直疾呼要提振文
學精神。

文末批評更是...

這篇文章難懂?他們又不需要拍連宋馬屁,需要懂什麼?討論什
麼?

這就跟以前作文一樣,從我家的大樹,每天經過坐在底下乘涼寫
起,到應該要好好孝順父母、努力上進,最後拿三民主義統一中
國當結尾。所有的文句,不過為了鋪陳最後的結論,大陸同胞討
論個鬼,反正你台灣就是神聖不可分割的一部份,你敢跑老子就
扁你,你找美國日本就是漢奸,你就是得跟老子一起同床共枕,
哪管你想幾點起床?

政治人物或許有他需要協調折衝的考量,但以一個知識份子就要
言人所不敢言,知識份子,最重要的就是風骨,現在都不知道到
哪兒去了。

作者: merlin (斯培西阿的嘆息) 看板: a-bian
標題: Re: [轉錄]龍應台-你不能不知道的台灣-觀連宋訪大 …
時間: Fri May 27 13:10:08 2005


我不知道我這篇文章可不可以用你不能不知道的龍應台來形容。

幾次以來,我一直想說的,台灣的知識份子是屬於那種淺碟型的
,這個意思就是說不管添多少東西,他只吃得到碟子裡頭的,他
也只要碟子裡頭的,他從不想看看碟子外頭有什麼東西。

回過頭來看這篇文章,他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口口聲聲說台灣
已經走大敘述走出來了,真的嗎?字裡行間充滿了意識型態而不
自覺,自以為是中立的知識份子,這就是台灣目前知識份子最大
的問題。

姑且不論什麼動人熱淚,大陸那時拿來鼓舞共產黨士氣,在懲越
這種侵略戰爭演給自己士兵看的戲拿來台灣是啥意義。

作者請了高行健來台灣,卻對高行健一點都不瞭解,什麼:『一
種是,用民族主義的激情來擁抱他,愛他是「中國人」;第二種
是,用政治的意識形態來排斥他,罵他是「中國人」。』已經把
龍應台的意識型態表露無遺。

對高行健有點兒概念的人,就知道他是逃離大陸,而且在多少次
公開表示大陸在沒有民主前絕不回去,連大陸都對高行健的得獎
都低調以應,以前高行健是搞民運的,後來認為政治跟他個性不
合,才去搞文學戲劇,他是堅決反對共產制度、反腐敗的,結果
龍應台把他跟歌頌毛澤東的『紅燈記』連在一起,以來台灣不會
被當作『中國人』排斥當作台灣進步的指標,會不會太簡略、太
魯莽、太不論因果了?

我們會排斥曹長青?是啊,上次曹長青被統派打的時候,怎麼沒
看龍大小姐出來講話。

還好意思說嘴是什麼駐城市作家?居然對人家的信念都不瞭解,
不瞭解就算了,還誤用到自己的文章裡,中國知識份子之顢頇,
無過於此。

像我,我就會說我是台獨派,這跟史恩康納來是蘇格蘭獨立派一
樣,雖然他會去拿個爵士,但還是會拿錢支助獨立運動,我們就
不會明明是這樣,卻講說我們是中立派,兩邊各打幾大板彷彿自
己很超然,但是講的話卻充滿意識型態。

再來,1985年寫野火,1988年就到德國,野火內容批評文化多於
政治,豈可與黨外尋求自由民主運動等同而語,前後文一寫無疑
是往自己臉上貼金,多少人在黑夜裡哭泣、被綠島管訓的時候,
野火還沒開始寫,等到黨外開始從事體制內外運動抗爭時,人已
經到德國去享福了,一直到1999年才回來,小孩子從德國帶回來
的時候上媒體訪問還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

當然人有選擇居住地的自由,不過這把黨外抗爭尋求自由民主的
功勞往自己身上攬,會不會太好笑了?

另外,民主不過是種生活方式的論述,既然認同台灣是多元齊放
的社會,憑什麼這麼武斷地說兩岸不過是生活方式的競爭?

這種講法,就是統一份子的一貫講法。

我們都是中國的一部份,等到對岸民主了,就可以如何如何云云


這是用中國為主的史觀在看世界,而不是從中心圓史觀來看,龍
應台忽略了南島住民、忽略了外籍新娘、忽略了台灣打從荷蘭人
來台灣開始從來沒有放棄過當家作主的吶喊與渴望,即便是在日
本人統治台灣的年代,台灣仕紳民眾要求台灣人參政作主的聲音
從來都沒有斷過,當然有的人在當時也寄望於祖國,有人寄望於
日本,有人期待民族自決,我們要的是可以作主、可以決定自己
的命運,要不要統一或獨立我們可以隨時做決定,要發展怎樣的
文化、政治、生活方式,要如何的自由我們可以自己做決定,我
們要的是這些。

難道一國兩制就是我們要的?文中看來龍應台倒是挺贊成一國兩
制的。

只要生活一樣就好了吧?

她還有德國可以回,可是我們只有這個家,我們無法忍受自己的
兒孫永遠處於制度會改變、無法做決定、甚至被侵略的危險。

所以我們要自主,要自己決定自己的將來。

文章裡頭的謬誤太多,後面拍連宋馬屁又裝清高的樣子又太噁心
,無法一一贅述,這只不過又是一篇中國知識份子搞出來的八股
之作,文末結尾如此,搞得好像讀起來前面的真情流露都是為了
後面的中國論述跟馬屁文章,無怪乎國文老師一直疾呼要提振文
學精神。

文末批評更是...

這篇文章難懂?他們又不需要拍連宋馬屁,需要懂什麼?討論什
麼?

這就跟以前作文一樣,從我家的大樹,每天經過坐在底下乘涼寫
起,到應該要好好孝順父母、努力上進,最後拿三民主義統一中
國當結尾。所有的文句,不過為了鋪陳最後的結論,大陸同胞討
論個鬼,反正你台灣就是神聖不可分割的一部份,你敢跑老子就
扁你,你找美國日本就是漢奸,你就是得跟老子一起同床共枕,
哪管你想幾點起床?

政治人物或許有他需要協調折衝的考量,但以一個知識份子就要
言人所不敢言,知識份子,最重要的就是風骨,現在都不知道到
哪兒去了。

作者: goetz (曹錦輝真的好神!!!) 看板: a-bian
標題: Re: [轉錄]龍應台-你不能不知道的台灣-觀連宋訪大 …
時間: Fri May 27 16:42:25 2005

梅林兄這篇可以和我的9924篇相互參照一下,
我是從龍應台和她兩個小孩在聯合報的"對話"來分析龍的心態,
得到的結論是: "龍是活在自欺之中的人"...:)

※ 引述《merlin (斯培西阿的嘆息)》之銘言:
: 我不知道我這篇文章可不可以用你不能不知道的龍應台來形容。
: 幾次以來,我一直想說的,台灣的知識份子是屬於那種淺碟型的

說她是"臺灣的知識份子",龍大小姐會生氣的喔.
她會說:"我是中國的知識份子,臺灣這種沒有國際觀,沒有文化的地方balabala...";
所以,與其說龍是屬於淺碟的臺灣知識份子,
不如說龍是大中國教育下教出來,犬儒心態的知識份子當中的一員.

這種犬儒心態的人,因為害怕自己的地位與權威受到質疑,
所以動不動就拿出大中國的神主牌壓人,並且時時刻刻以中國文明的護法自居,
對於那些挑戰他們的人,則以扣帽子的方式加以回應,
這樣的人其實不只龍,在我們臺灣的學界多得是,只是不如龍出名罷了,
以我們史界而言,中研院文哲所"那一幫"就是最明顯的例子...:)

所以對龍的東西,其實不用花太多腦筋去想,
因為她背後其實只有那套一千零一遍的迴圈論點,
只是包裝得很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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