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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雯倩

語言,是人格的身分證;樹,是環保敏感指數的最佳指標;而地名的命名方式,則是反映一個國家政治體制最清楚不過的照妖鏡。

奧地利與匈牙利自從一九一八年自奧匈帝國分成兩個國家之後,彼此以一個湖為天然國界,此湖名為紐西德勒湖 (Neusiedlersee)。此湖十分有趣,廣大的湖面,從東到西,自南到北,皆水深一公尺,面積廣大,從飛機上可鳥瞰;夏天,到處帆船點點,戲水人群密佈。而且,每年湖畔小鎮音樂節的舉行,使休閒之餘,亦不欠缺文化的薰陶。在七○年代,一地方首長心血來潮,打算造一座跨湖大橋,可縱、橫雙向縮短交通時間,不必屢次要繞湖而行,多浪費時間。經濟效益遇上環保,又是一個老掉牙的問題。然而一個成立於一九五二年的奧地利自然保護協會,雖然僅十二萬人連署,但在這個團體的反對,加上當地居民的堅持否決之下,使這工程計畫胎死腹中。至今,此湖夏季依然船帆點點,戲水人群不絕。

德奧瑞三國交界處,有一個風光明媚的布登湖 (Bodensee),除湖光山色之外,每年享有盛名的音樂節,早已成為國際文化觀光景點。一九六四年,當地的地方首長欲拍政治馬屁,打算將一艘新船以首都維也納市長之名命名,而布登湖該省二萬名的山中小民,則反對用一個政治人物的名字來當做這艘船的稱號;並固執、堅持以家鄉的省名 - 芙阿貝爾格(Voralberger) - 為這艘船洗禮。地方首長馬屁沒拍成,自討沒趣,乖乖靜默一旁。

維也納郊區有一觀星站台,位於森林山麓,這是維也納森林的起點,是昔日孕育藝術家靈感的搖籃。一日,市政府打算在這塊綠地上蓋一棟動物學院校舍,而此舉,必須砍掉八十棵蒼天古樹。關於這項工程,在市議會裡,反對的聲音雖然超過半數 (市議員還算有品),但市長仍執意執行,不打算把那八十棵蒼天古樹放在眼裡。一意孤行的結果,促使人民為這八十棵蒼天古樹請命並舉行公民投票,最後,樹雖不會講話,但是選票會講話,人民反對伐樹的聲音如雷貫耳,洶湧而至。結局:市長黯然辭職。

同樣是砍樹的問題。在台北,一個年輕的女性職員,一日急急忙忙、氣急敗壞的闖入主管辦公室,上氣不接下氣道:「他們在砍樹!樓下停車場那裡!」主管慵懶地抬了一下眼皮,大聲沒好氣的:「關我什麼事!你少用這事來煩我!」繼續低頭玩他的電動遊戲。他只在意升遷。

在台灣的任何一個繁華都會及城鄉小鎮,皆會有兩條主導街道的經典街名:中山,中正,他們像兩支意識形態的鐵鉤利爪,蠻橫拉扯、撕裂地方特色。人民長期置身其中,早已視為理所當然,不再感覺其籠罩、箝制自由思想與心靈的強制性壓力。這是「麻木」的表徵;是脫離獨裁國家後,尚擺脫不了的身段。因為,領袖,怕人民不永久緬懷之。

任意架起騰空的快速道路;突兀、平地一聲雷般的,以一線吊起凌空直捅國家公園的觀光纜車,絲毫不顧及其與周遭環境的不協調,及對自然質樸風貌的蠻橫,這是欠缺「美學的批判能力」與人文素養嚴重匱乏的證明。以實用、快速為經濟考量的單向思維模式,令生活在其中的人民,被迫長期暴露、浸淫在極醜陋的市容當中;並且無視於這種視覺暴力,其所造成的潛移默化、巨大的人心負面影響,最後終至久居鮑魚之肆而不聞其臭矣。在此情境下,就不能一步一閒情地蜿蜒而上,細細品賞山中的況味!(那爬山所為何來?)

粗魯的對待自然,自然將粗暴地回應;麻木茫然的不仁,自然將以天下為芻狗。

至今,奧地利每個湖皆清澈見底,天鵝、游魚、人,和諧共游其中,眾生共享天地。(作者洪雯倩╱維也納音樂大學音樂哲學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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